王蓁晓得李嗣源耳力卓然,见他未转身也不觉稀奇,只是虽听他亲口说没事心下到底不安,快步地行至木桶旁查看,眼见沐桶中汤色洁净,不像清洗过伤口的样子,这方才彻底放下心来。
见李嗣源双手在水中泡的已有些泛白,王蓁转身将桌上的掺了梅花冰片的澡豆漆雕匣递与他。
李嗣源由匣中取了几颗澡豆在掌心中揉开,再均匀涂满双手,一点点地将素日习剑容易生茧之处细细洗过。
王蓁静静地望着他,终忍不住问:“外袍上的血是怎么回事?”
“今日吕中几人出去行猎,没想到偶遇几个回鹘人,被对方的箭矢所伤,保升和尚为他拔箭时血溅在我身上的。”李嗣源已将双手洗净,说话时抬起眸子,隔着温润水汽,对王蓁温和笑了笑。
王蓁被他水润的眸子这样温柔地望着,不觉失了神,直至李嗣源由她手中抽走帕子时才蓦地回神,脸不觉飞染红晕,垂了眸道:“吕参军没事吧?”
李嗣源此时已由木桶中站起身,见王蓁低垂着眉眼粉面含羞甚是诱人,忍不住手臂一览将她拉近,低头在她绯红的嫩颊上亲了一下。
李嗣源身上尽是刚沐浴过的水汽,王蓁被他一抱,只觉好似被一团蒸汽裹住般又潮又热,伸手推开他的手臂,再低头看自己身上已湿了大片,便忍不住抱怨:“衣裳都被你弄湿了,我在这边又没的换,出去叫丫头们看见又要拿去取笑!”
李嗣源已拿起安娘放在外厢的常服穿上,回头见王蓁仍对着一身半湿的裙裳纠结,便走过去附身将她横着抱了起来。
“你做什么,快放我下来!”王蓁惊地不知所措,挣扎间簪环乱响,却见李嗣源根本不理会,横抱着她便出了厢房,径自向对面的寝殿走去。
对面廊下立着几个侍女,见李嗣源竟是抱着王蓁由厢房中出来,立刻纷纷回避开,王蓁就这么被一路抱进寝殿,最终被放在了床榻之上。
殿里的侍女也早避的没了踪影,李嗣源向空荡荡的寝殿中扫了一眼,转回眸望着王蓁气鼓鼓的俏脸笑道:“怎么样,这下没人看见了吧。”
王蓁想不到被人称作玉面神君的李嗣源,居然也有这般抵赖的时候,却终忍不住被他惹地笑起来,褪下身上湿透的裙衫,幸而天气已转暖,便索性也换了睡觉穿的纱裙,只在外面罩了件羽缎半臂。
李嗣源已在书案边坐下,鼻息间嗅到一股好闻的玉兰香气,抬起眸看向身侧的王蓁,道:“夜风仍有些寒意,你穿这样少当心着凉。”
王蓁摇头:“我体质一向盛热,因此比寻常女子贪凉些,往年换夏装也比别人早。”说话时,见一根碧烛的芯子软了,便由头上拔了银簪子去拨那灯芯。
李嗣源的眸光落在她裸出来的藕节似得臂上,长眉不觉一蹙,伸手将她的手臂拉过来,仔细打量她手臂上一块淤青,问:“这是新伤,怎么弄得?”
王蓁心知定是日间被慕容湛掠上马时不小心撞的,但此时若将这件事同李嗣源说出来,以李嗣源的性子,必定不会轻易就这么掀过,到时再惹出事来,反倒麻烦。
由李嗣源手中抽回手臂,王蓁浅浅笑道:“我今日与阮姐姐做胭脂膏子,不慎将玉碾由桌上摔了下来,我急着去接却砸在了手臂上,当时倒没觉得,没想到竟然青了这么大一片呢。”
李嗣源刚才进殿时已看见窗边摆着玉石碾子,此时听王蓁这么说,便也没再多问,只嘱咐她向夏瀞要些化瘀膏子来涂,便没再问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