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的目光从那孩子的眼睛里投射出来。
让那孩子平安长大。
不要杀人。
好,他记得自己这么对那孩子说。
可是地上的那人已经停止了呼吸,只有血还在流,温暖地流。
“或许从那个时候开始,那孩子就已经开始恨我了。”
小吃摊主高声叫卖:“糖人,新鲜的糖人!”
“爸爸,我想吃糖人。”
又有一个孩子的声音这么说。
小吃摊上的糖人被着上了红色。血的颜色。
就像死在孩子面前的那个人身上的红色。
或许他只是个糖人,刘镜泽想,我当年在那孩子面前杀死的只是一个红色的糖人。
让那孩子平安长大。
好。
爸爸,我想吃糖人。
好。
爸爸,不要杀人。
好。
不要杀人。
糖人不要杀人。
不要杀死糖人。
糖人不要杀死糖人。
可他必须杀死糖人。
那个孩子还没有平安长大。他还要好多年才能长大。
麻山城不只有一个无赖,可他只有一个儿子。
他需要的不只是一把刀,而是许多把,许多比刀更强大的东西。
在麻山城,这个东西叫作书。书里拥有的力量可以轻易杀死成百上千个那样的无赖而不会流出鲜血。
在那些年,他唯一做的就是读书读书读书,不停地读书看书。
麻山城是阅读派的城市,想要活下去,想要让那孩子平安长大,他必须读书,必须看书。
他从早到晚都在看书,在字里行间寻找让那孩子平安长大的那条道路,那条不要杀人的道路。
他再也没有亲手杀死过任何一个人,可那个无赖的血已经遮住了那个孩子曾经敬仰的眼神。
所有能够想到的信念之中都有妻子的目光。
让那孩子平安长大。
好。
当他已经可以站在这个小吃摊前,轻易买来任何一种颜色的糖人的时候,那个孩子只是在自己的房间里,在看不到他的地方对他说,不要杀人。
“不要杀人。”
那个孩子又一次劝他不要杀人。
“爸爸,我想吃糖人。”
那个父亲听到了孩子的第三声催促,叹了口气。
父亲强撑着摆出生硬的语气:“不行。”
刘境泽想,恐怕那种苦涩只有糖人才能化开。
他走到小吃摊前,买下颜色最鲜红的那个糖人,快步走到即将走开的父子身前。
刘境泽略带歉意地说:“不好意思。我刚才吃了一个糖人,可是牙齿不太行了。我听到这个孩子刚才似乎想吃……我想着丢掉太浪费。不知道能不能给这个孩子……”
“这……”
“爸爸……”
那个父亲花了很大的勇气才点了头。
孩子接过红色的糖人,努力地舔了好几口,然后递到父亲面前。
刘境泽问道:“什么味道?”
“很甜。”